初夏，新長的嫩芽在風中輕盈擺動

文｜張禮豪

「他看著魚兒環游，躲藏在植物之中，水波細密的震動，傳來的細訴聲音，以牠們的節奏放送，像是宇宙傳來的故事……」
──李維菁《人魚紀》

自古至今，無論那個地方，人類與動物的關係可說是息息相關、密不可分。在日本更是如此，從日常生活到文化傳統，動物都佔了相當大的比例與篇幅。牠們既是最具特色的「和食」料理主角，像是神戶牛、松阪豬、北海道的帝王蟹等，也經常是一座城市的象徵，例如走訪奈良時總會碰到完全不怕人的鹿群、到長野「地獄谷野猿公苑」則會見到跟人一樣喜愛泡湯的雪猴等；尤有甚者，不少動物還扮演著「神之使者」（しんし）的重要角色，包括天滿宮的牛、稻荷神社的狐狸等，牠們不單守護在神明身旁，有時也會以神明的化身出現，向人類傳遞各種不同類型的訊息……而人類也不斷透過動物來觀照人性、反映社會，進而勾勒出人與自然之間多元而錯綜複雜的關係。

這次「若葉：台日藝術家聯展」即是基於此一思考，邀集了原田鎮郎、坂本藍子、藤原宇希子、白田誉主也以及蕭月華等五位藝術家，透過他們各自以不同動物為主題的創作，提出人類如何面對動物，乃至於關於生命與生態系的思考。展名「若葉」一詞的日文是Wakaba，原意指植物新長出的嫩葉，係擷取自日本描寫夏日的知名俳句：「嫩葉隨風輕盈擺動」（若葉が風かぜにそよぐ）之典故，以傳達數年大疫終於停歇，世人展開全新生活的樂觀期盼。

曾經擔任2005年日本愛知世界博覽會的總策劃，原田鎮郎除了是一級建築師，更是動物的守護者，非但其建築作品均以萬物共生共榮、保護地球環境為出發點，多年前加入早稻田大學建築學科畢業生的繪畫同好會「彩壽會」後，他更積極透過藝術創作來傳遞保護瀕危動物的理念。此次多件以北極熊為題的小品充分展現了母子之間親密的互動，而另件《銀河鐵道》則從日本漫畫家松本零士的《銀河鐵道999》一作中汲取靈感，傳達了動物們也必須一起邁向未來世界的祈願。

身為台灣女婿，白田誉主也精湛地運用岩繪具粗糙、滑順或閃亮的不同材料特性，透過各種動物形象與人類諸多器物結合的獨特構圖，促使觀者在其充滿文學敘事的畫面中，思考人與動物應有的相處之道。像是展中尺幅最大的《錦花盛》以日本和菓子華麗的盛裝方式為體，將各種動物分置於如同多寶格的空間裡頭，在展現了秩序理性的美感之餘，從另一方面也讓人反思我們對不同動物採取的觀看、理解與對待方式是否過於僵化單一。

從日本俳聖松尾芭蕉的名句「古池蛙躍濺水聲」（古池や蛙飛び込む水の音）汲取靈感，藤原宇希子採取解決於俯瞰的特殊視角，以鮮豔的紅色描繪出一片夢境的空間，畫面中動態有別的青蛙除了濺起綿延不斷的波紋，也在觀者耳畔濺起水聲，讓人們彷彿置身於奇特的時空向度裡頭，並得以慢慢體會箇中所蘊藏的禪學意趣。

與前者形成呼應，坂本藍子則以石青、群青、翠藍等藍色系礦物顏料，描繪年輕女性與生存飽受威脅的蝴蝶等，透過平面與立體形式的交錯運用，營造出具備和緩動感的視覺形象，讓人產生彷彿走入恬靜夜色的錯覺。如展出的《Hope》一作以類似教堂馬賽克窗戶造型的畫布描繪女子的側臉，其下則有群蝶飛舞，傳達了安靜華麗且帶有一絲宗教性的內在心境。

蕭月華為展中唯一的台灣藝術家，其以嫻熟的中國彩墨技法創作，並刻意挑選河豚、熱帶魚等水族入畫，筆下所做在繽紛多彩之餘，也多以常見的祝願吉語命名，不但與傳統文化有密切連結，也充分體現了人們對於歲月靜好的渴望。

值此初夏，且讓我們一同來感受，新長的嫩芽在風中輕盈擺動。